天黑得很快，外面的风越来越大。
李司黍推着轮椅，退到门边，似乎是担心苏千殷的腿会冷，又随手变出一条毯子，盖在她腿上。
最近天气无常，昨天还挺闷的，今天就开始降温，仿佛在暗示他们现在的处境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故。
“对了。”
他看向沈眠，“族长的竞选你会参加吗？”
沈眠起身，把椅子拉到苏千殷旁边，再重新坐下：“我本来是想参加的，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，我既然已经退出巫族，想要再混进去会很麻烦，倒不如在外面当个帮手。”
苏千殷听了，思索片刻，眸光有些复杂：“沈护士长，你不会是想让你的学生当上族长吧？”
她想来想去，能够让沈眠出手相助的巫师，也就只有伊安了。
沈眠笑道：“正有此意。”
“这事有点难办。”
李司黍抿了下唇，能感觉到苏千殷的嘴巴有点干。
他微微侧身，拿起挂在轮椅旁边的袋子，从里面掏出一个保温瓶，拧了几下却没拧开。
苏千殷轻笑一声：“傻怪物，这个不是用拧的。”
说着，她便自己动手，按了一下瓶子上的按钮，瓶盖瞬间弹起来。
她把瓶子递到嘴边，喝了几口。
“你继续说吧。”
苏千殷咽下嘴里的水，拍拍自己的膝盖，示意李司黍说话。
“我看得出伊安没什么当族长的欲望，不然他上次也不会跟着莫翼一起来抓我。”
李司黍盖上瓶盖，把保温瓶重新装进袋子里，挂回轮椅旁边，“而且就算你说服他去参加竞选，我想大部分巫师都会抵制他。”
“为何？”
苏千殷坐直了起来。
李司黍刚想解释，沈眠就已经开口：“巫族很看重凶吉预兆，伊安因为出生的时候带着一双翅膀，巫族有个水晶球可以探测未来，从伊安身上测出了凶兆，他便遭到大部分巫师的排斥，在我还没遇到他之前，他一直被当做巫族的实验品。”
很多巫师在钻研巫术时，都会先拿伊安练手。
他们极其厌恶他。
但是又不舍得让他死。
毕竟能够找到一个活体当实验品，非常不容易。
而在那座蓝色的古堡前，就是沈眠跟伊安初遇的地方。
沈眠能看见人类的过去，其实也能看见巫师的过去，只是很多巫师成长起来后，都会用巫术掩盖自己的过去，所以她一般看不到。
但是那时的伊安还是个孩子，什么巫术都还没学会，沈眠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过去，自然也知道他经历了什么。
不过这些，她并没有在苏千殷面前说出来，因为这其中的细节太残忍了。
“我想知道......”
苏千殷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慢慢收紧，“李司黍为什么会被当做怪物？也是那个水晶球测出来的吗？”
沈眠这次没有说话，她定定地看着苏千殷，想要透过这具身体，询问李司黍的意见。
“没事，说吧。”
李司黍拨弄着苏千殷耳边的一根头发，扭头看向其他地方，似乎有些漫不经心。
但是只有苏千殷能感受到，他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。
得到李司黍的回应后，沈眠便放心开口了：“李司黍的母亲是巫族几千年以来，最厉害的一位预言家，她刚有身孕，就在睡梦中，看到自己的孩子未来毁灭世界的画面。”
苏千殷听到这，已经明白了大概：“仅仅只是因为梦，她就认定了自己的孩子是怪物？”
“因为她的预言方式，就是做梦。”
时间已经过去很久，但是沈眠重新提起这件事时，面色还是有些沉重，“她从诞下李司黍后，就想杀了他，但是她做不到，不是因为她不忍心，而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在族里的声誉会受到影响......”
“所有人都觉得我母亲很善良。”
李司黍忽然出声，一只胳膊搭着轮椅的扶手，脸上没什么情绪，“但她一点也不善良，相反还很残忍，她只是享受被他们视为神明的感觉。”
信息量太大。
苏千殷沉默了好一会，才回过神：“我明白了，小怪物的母亲因为能够预知未来，所以在巫族里的声望非常高，大家觉得自己的命运都被掌握在她手里，就把她当神一样对待。”
“没错。”
沈眠点点头，“那个能够探测未来的水晶球，就是李司黍的母亲去世后留下来的。”
“但我还是不明白......”
苏千殷还想问些什么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“殷姐！”
她转过头。
廖佳惊喘着气，跑到轮椅后面，一把按住她的肩膀：“我找你好久了，没想到你在这，刚吃晚饭了，别在这里待着了。”
苏千殷抬手握住肩膀上那只手，叹了口气，偏头看向沈眠。
“下次有空再聊吧。”
沈眠站起来，最后伸出手，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这几天我都不在医院，得去我的同事解释一下。”
说完，她就抓起身后的椅子，绕过苏千殷走了。